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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1章 【查封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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湖邊商販不少,除了挑擔游走的小販,還有些固定的攤位,擺張桌子,支個架子就行,再好些的還用竹竿搭起帳篷,用油布覆蓋,能遮風擋雨。

起爭執的便是其中一個賣字畫的攤子。

沈童本來掀開簾子看湖景,聽到爭執聲便往聲音來處看去。但雙方爭吵時用得都是當地話,說得又急又快,她一句沒聽懂。

原先她聽說吳儂軟語哪怕用來吵架也是好聽的,不過就實際觀感來說,幾個男人語氣激烈地爭吵,哪怕是吳語也一樣好聽不到哪兒去。

就這幾句話的功夫,其中一方呼喝了一句什麽,其餘同伴便沖上去把字畫攤子的桌掀了,將架子上掛著的字畫扯下來,扔在地上踩踏。

攤主是個年輕的書生,見狀大急,忙上前阻攔,卻被他們輕易推倒。

馮嬤嬤見他們動起手來,更是急著催促轎夫快走。

那些字畫被扔的到處都是,有一張剛好落到沈童的轎子附近。

沈童無意中看了眼,不由輕“咦”了一聲:“琴瑟,把這幅畫拿來給我瞧瞧。”

琴瑟拾起畫,拿帕子細心撣去兩面的灰土,再遞進轎中,一邊兒道:“姐兒,這畫真好看,畫得房子就像是真的一樣呢!”

沈童沒說話,展開畫紙細細地看,上面是湖畔小景,遠處的白堤與斷橋隱隱約約,近處的小巷民居白墻黛瓦,青山綠水,相映成趣。

但她不是因為畫好看才讓琴瑟拾過來細看的。

讓她在意的是畫者繪制民居時所用的技法,那不單單是傳統的水墨寫意,這張畫結合了透視技法,讓民居與街巷變得立體感十足。

沈童是財會專業的,但她有個前任是建築設計行業的,交往的半年多時間讓她了解到什麽是透視畫法,雖然她自己畫不來,但至少會看。

轎子這會兒已經遠離爭執的畫攤,她回頭去看,見那書生已顧不上阻攔那些打砸的人,只是忙著拾取散落的字畫。

沈童吩咐轎子停下,對馮嬤嬤道:“麻煩嬤嬤過去問問,到底發生了什麽事,還有,這幅畫兒我想買下來。”

馮嬤嬤不太讚成地搖搖頭:“姐兒,我們初來此地,這些閑事還是少管的好。”

沈童道:“我不是請嬤嬤去阻攔,只是過去問問發生了什麽事而已。但未免萬一,嬤嬤還是多帶些人過去才好。”

馮嬤嬤無奈地看她一眼,點了五名孔武有力的家丁,還帶上了個本地的丫鬟,走近畫攤,咳嗽幾聲:“這兒怎麽回事啊?”

那幾個打砸的人停手回頭瞧。只見發問的婦人一身七八成新的沈香色綢面襖兒,黛綠色馬面裙,頭上手上都戴著首飾,衣著頗為體面。而她身後五個家丁,更是一個賽一個能打的樣子。

雖然婦人問話語調是挺客氣,卻顯然是他們惹不起也不想惹的人。為首之人用當地話沖書生吼了兩句,便帶人離開了。

書生放下字畫,過來行禮:“夫人施以援手相助,晚生感激不盡。”他聽馮嬤嬤說的是官話,便也用官話來致謝了。“晚生姓於,字令秋,敢問夫人貴姓。”

馮嬤嬤微笑著搖搖頭:“於公子謝錯了人呢,是我家夫人要我來問的。”

於令秋朝周圍看了一圈,發現有座青呢軟轎停在不遠處,隨從家丁的服色亦與馮嬤嬤身後的家丁一致,便朝轎子的方向深深作了一揖。

沈童在轎中彎了彎嘴角。

於令秋接著說明事情原委。

那幾個來鬧事的是本地混混,常在湖邊這一段敲詐勒索。許多攤主店家為息事寧人,順從給錢,他們卻越加囂張,三天兩頭來此收錢,收不到錢就直接吃拿攤主所賣之物。

但字畫他們拿去沒用,於令秋又不願給錢縱容惡徒,方才就是因此而爭執起來,進而開始砸攤子。

馮嬤嬤點點頭:“原來是這樣,這些人怕是勾結衙差,暗中給了好處,才敢這樣橫行霸道,於公子還是別與他們爭了,免得他們再來找你麻煩。俗話不是說麽,花錢消災啊。”

於令秋苦笑一聲:“那也要能給得出錢才行啊。”

馮嬤嬤聽他此言,估計他一天賣不了幾幅字畫,想起沈童的吩咐,就問他買那一幅畫要多少錢。

他們說話時,琴瑟亦把畫帶過來了,這就展開給他瞧是哪一幅。

於令秋瞥一眼畫紙,擺了擺手道:“夫人仗義相助,不才豈能再收夫人的錢?夫人若還有喜歡的字畫,盡管拿去便是。只可惜……”他低頭看看滿地散亂的字畫,“這些大多都弄臟了。”

琴瑟與馮嬤嬤回到轎邊,將方才他們的對答一一告訴沈童。

沈童看了眼不遠處收拾地上殘破字畫的於令秋,道:“既然他不肯收錢就算了,回去吧。”

她放下簾子,展開那幅畫,指尖劃過那一道道墨線,視線停留在左上角的落款上——白藏於庚子年孟冬。

一個會用透視畫法的古人……是真有天賦,還是因為他也是穿越者?

回到蕭府所在的巷子,卻聽見有人吵吵嚷嚷,老遠就能聽見他們喧嘩。

再近些,就見其中大多為穿著公服的衙差,而且他們正是在蕭府大門外呵斥叫嚷。

馮嬤嬤讓轎子停下,她則帶人過去詢問,不一會兒回到轎邊,眉間緊蹙:“姐兒,那些衙差說這宅子已被官府查封,要咱們立即搬出去。”

沈童驚訝:“好好的為何會查封?這是我們買下來的宅院啊!嬤嬤告訴他們這是新任參將的府邸了嗎?”

“老奴一開始就說明這是蕭將軍府邸,也告訴他們,宅子是新近買下的,契書、花押一應俱全,還有官府的公章蓋印。”馮嬤嬤皺著眉道,“但他們只說是奉命來查封宅子的,別的他們不管。”

沈童道:“這不是幾句話就能解決的事,不宜在門外談論,便請他們稍待片刻,我們先進去吧。”

轎夫擡轎進門,那幾名衙差先前聽馮嬤嬤提過她們是蕭參將的女眷,不敢無禮,又有家丁攔在門前,也只能乖乖在外等著。

少時有仆役出來傳話,請能做主進去一位。出來一名衙差,自報姓彭。

彭班頭跟著仆役入內,進入正堂,乍見主位上端坐著的沈童,不由眼前一亮,心裏頭暗暗嘀咕了句好一個美人,那位蕭參將還真是有福氣。

但緊接著他就發現,堂內可不止美人,兩旁夾道立著數名家丁,手裏都握著根比人還長的棍棒,個個神情威嚴。

彭班頭心下惴惴,看參將夫人擺下這陣勢,堪比公堂提審犯人,會不會一言不合就把他打出去啊?

沈童見他眼神飄忽,入內也不行禮,不由蹙了蹙眉:“不知怎麽稱呼?”

彭班頭回過神來,慌忙上前行禮:“小人姓彭,見過蕭夫人。”

沈童問道:“我想請問彭班頭,說要查封蕭府,是受了誰的命令?又是因何緣故?”

“是,是知縣大人下令的,至於緣故……”彭班頭幹笑兩聲,“小人只是聽令行事,不知緣故。”

沈童心底哼了聲,這些衙差豈會不知緣故就來查封,只是打打馬虎眼而已。“無緣無故怎麽能隨意查封朝廷命官的宅邸?難道這兒不講王法麽?”

“這……緣故當然是有的……只是小人不清楚這個緣故而已。也說不定有什麽誤會在其中。不如這樣,小人先回去請示郎知縣……”彭班頭說著就要溜。

沈童擡起茶碗輕敲桌面,靠近門口的兩名家丁立即跨上兩步,將出去的路攔死了。

沈童淡淡道:“彭班頭說是不清楚,但還是知道一些的吧,就請把你知道的那部分說明白了再走。”

彭班頭擦了擦汗,暗罵自己方才想什麽公堂受審,結果還真的是被審了!看這架勢,不說出點什麽來,今天是別想走出去了!

他吞吞吐吐說出原委。

這所宅院其實兩個月前就該查封了,但不知為何沒有查封,也沒有備案,直到昨日才發覺這問題,今日一早郎知縣便下令讓他們來查封。

“哪知道這裏已經成了參將府呢!”彭班頭苦著臉道。

沈童只覺可笑:“兩個月前就該查封的宅子,房主還能堂而皇之地售賣,而你們縣衙還會蓋印?這是什麽糊塗衙門?”

彭班頭只是擦汗,不敢多言。

沈童又道:“縣衙既然已經蓋印,就是官方認定了這所宅子的交易合法,怎麽還能再來查封呢?”

彭班頭不知說啥好,只能道:“小人已經將所知都告訴蕭夫人了,小人能……走了吧?”

沈童和他多說無用,聞言示意家丁從門口讓開。彭班頭急忙告辭,走得飛快。

沈童不覺皺眉思忖,今天雖然打發了這班衙差,但宅子可能還有後患……

“姐兒……”馮嬤嬤喚了一聲,突然走到她面前跪下了。

沈童微吃一驚:“嬤嬤為何突然如此?”

馮嬤嬤顯得極為愧疚:“這宅子是老奴經辦買下的,都是老奴不夠仔細,買了這所宅子……”

沈童過去扶她起來,勸慰道:“這事兒怪不得嬤嬤,原先說是要去蘇州置宅的,阿曠臨時改了駐地,再寫信來讓你與葛叔趕到這裏購買宅院,倉促之間難免有疏忽。”

“何況這錯原該算在這錢塘縣衙的頭上,是他們辦事糊塗,本該查封的宅子不查封,你們買下來,帶著房契去蓋印的時候他們也沒有發覺,我們都住下那麽多天了,才一拍腦袋想起來查封。說來也是可笑之極。”

雖聽沈童這麽說,馮嬤嬤仍是深覺愧疚:“如今要怎麽辦才好?”

沈童道:“官府在房契上蓋了印,宅子就是我們的,這逃不了。但請葛叔去縣衙打聽一下,之前是為何查封,原先的房主是誰,現今又在何處。”

馮嬤嬤點點頭。

沈童接著道:“另外還請葛叔抽空去看看別的宅院,若有合適的先買下來也無不可,萬一這邊不宜再住的話,馬上能有地方落腳。”

馮嬤嬤應了,出去找葛叔辦事。

沈童經此一事,倒是想起原先在畫社認識的一個姑娘,她嫁了個當年的新科進士,之後她隨丈夫來杭州,她們也就斷了聯系,如今倒是可以再重新交往起來。

想了會兒事情,沈童一轉眼瞥見候在一旁顯得無所事事的阿梨,見她仍是一身小廝的打扮,便朝她招了招手。

阿梨訝然,過來聽命。

沈童上下打量了她幾眼,微笑道:“讓箜篌帶你去換身裙裝吧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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